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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打IM电竞 电子竞技平台岩的传说
知道雷打岩,缘于十余年前与龙山县一位老书记的一次闲聊。他知道我爱好书法,特告诉我,雷打岩有很多书法石刻,当年他下乡检查工作时经常路过那里,印象很深。同时,他还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了一个与石刻相关的神奇传说。
精美的书法石刻,动人的传说故事,作为一个书法与文学爱好者,非常向往,决意找机会开展一次实地踏访。
十一年前暮春的一天,经过一番准备,我与四位文友终于成行。那天清晨,我们从红岩溪驱车出发,沿着209国道爬上铁炉坡顶,向左拐入一条去塔泥湖的乡村公路。乡政府所在地位于汝池河畔的一个陡坡上,除了机关和学校房子外,仅有数量不多的几栋民房,街上行人稀少,比较冷清。
真的很近,几分就到达了。在附近劳作的一村民告诉我们,雷打岩本叫擦耳岩,原来绝壁上有一条逼仄的小道,胆子小之人根本不敢从此经过,而胆大者经过时必须紧贴石壁,耳朵会被尖锐的石头擦出血,擦耳岩遂由此得名。
旧时,龙山县城不通公路,也不通水路,从茨岩塘经塔泥湖过永顺的盐井有一条崎岖的山路,是龙山县城去永顺府的唯一官道。
雍正七年(1729),清廷实行改土归流,龙山始置县,县城设在新田堡,定城后改为本城里,即现在的民安,属湖南省辰沅永靖道永顺府管辖。
朝廷派来的县太爷到龙山上任,或骑马坐轿,或爬徒步跋涉,均要从此经过。沿途山高水险,沟壑纵横,路人在汝池河一段沿河而行,忽左忽右涉水,故有“四十八道脚不干”之称。
如遇汝池河发洪水,路人要从这里通行,唯一的选择就是坐渡船。但河水急湍浪高,渡船也不安全,经常发生翻船死人事故。故一些路人就只好冒险穿越擦耳岩了。
以前,龙山县城有一富豪,名叫张廷辉(又名张廷纲),是个读书人,他曾多次经过这里,深知其道路险恶,有感而发,遂作《涉水谣》一首:
据传,有一年张廷辉骑马去永顺谈一笔重要生意,因马过不了擦耳岩,只好选择过渡船。当时遇连天暴雨,汝池河水陡涨。待走到渡口时,张廷辉声嘶力竭喊渡,对岸就是没人应。
好不容易与船老板对上话了,但哪怕给再多的钱,船老板以行船危险为由而不肯过渡。实在危险,过不了渡也就算了。但气人的是船老板说话难听,故意刁难说:
临走时,张廷辉心里非常难受,内心生出许多感慨:一感于大山河流阻隔,道路凶险,不仅行人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,而且严重阻碍了龙山对外交流和经济社会发展;二感于船老板的无情无义,行人过渡经常受到盘剥。于是,对船老板留下一句狠话:
张廷辉的狠话,不是气急后随口放的,图一时痛快。他回家后,马上召集家人商量,决意倾其所有,沿汝池河一带修路搭桥,尽量避免过渡口,行人不过渡口了,船老板的饭碗不就丢了吗?但修路,首当其冲就必须修通“插耳岩”栈道。
在两三百米高的悬崖施工,IM电竞 电子竞技平台在当时的条件下,其工程之艰巨程度可想而知。在施工时,民工们需用绳子系在腰间,在半空IM电竞 IM电竞app中施工,随时都有掉下悬崖的危险,加之工具落后,施工进度十分缓慢。
张廷辉只好采取“一升石头子,换一升铜壳子”的办法。有道是,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这样工程明显加快了。
为修桥补路,他前后花费数万两白银,几乎耗尽家财。但道路仍没有打通,为此,张廷辉十分苦恼,寝食难安,感到无助与绝望。
人在做,天在看。张廷辉的这一善举,早已感动了上苍。一日深夜,他和劳作一天的民工们早已进入梦乡,简易的工棚里,鼾声此起彼伏。突然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,随即雷声交加,岩石飞溅,大雨倾盆。
次日凌晨,张廷辉与民工们来到工地上查看,惊奇地发现,一里多长的绝壁,已变成了两三米宽的通途。此时的张廷辉跪地放声大呼:“天助我也!天助我也!”“雷打岩”从此得名。
当然,这路肯定是民工们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,而不是雷公打出来的。民间流传的这一段具有神话色彩的故事,无非是后人对张廷辉善举的一种褒扬。
张廷辉做的这等善事,地方志有记载,IM电竞 电子竞技平台是线年版《龙山县志》,人物传第一人就是张廷辉。他的父亲叫张朝奇,以经商起家,为当时龙山巨富。
张朝奇是一个富而不忘乡亲的慈善家,每年岁末,亲自带数十人挑小钱去乡间,沿途分送给贫困山民。得他接济的人问其姓名,不肯相告。
张朝奇去世后,张廷辉开始执掌家业。有其父必有其子,因受其家庭影响,张廷辉也秉承家风,乐为民众做善事,并且还胜过其父。
在清道光年间,他与县城另一巨富黄大钺不惜花白银数万两,先后修建了隔闹坡继志桥、南门河合志桥,整修了龙山城垣。
此后,他发现县城北门外孤堡上的白岩书院地盘狭窄,发展空间小,他又出资将其迁至东门外春厂坪,广为修建,并捐田产千余担作为书院常年经费。后来的全县最高学府龙山一中,就是在书院基础上扩建起来的。
据记载,张廷辉还修建了县城西门外瓦拱桥、磨盘寨皇仓坪下石拱桥、张家岭凉亭桥、华塘坝红岩坨义渡等公益事业。由此可见,修通雷打岩栈道,只是张廷辉所做众多好事善事中的一桩。
张廷辉虽这么不惜钱财热衷公益事业,但其生活却十分简朴。清光绪版《龙山县志》载:“家居清素,蔬食布衣。”“惜于费,使常有余,值不时之需,可率给也。”
张廷辉更是淡泊名利,所捐修桥梁、道路、渡口、书院等不计其数,但无一处立碑记其事。府县几次曾打算上报其功,他坚决不允,只好作罢,他自己不立碑,人们却为他留下口碑,两百多年来,他的善举故事,一直在龙山民间广为传颂。
对于张廷辉这样大爱无私的慈善家,我们后人要做的,就是把他们的事迹宣扬下去,把他们的高尚品格传承下去。
我们来到雷打岩时,发现过去的古栈道已不复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乡沙石公路,从这里可以至猛必、水田坝、茨岩塘,直达龙山县城。
我们下车驻足参观发现,为修这条绝壁上的公路,石壁被炸去了小半边。人若站在公路边向下俯瞰,仿佛站在万丈悬岩,如不慎向下跌落,将粉身碎骨,我们无不惊叹于当年修路的艰险。
在雷打岩路旁的石壁上,发现镶嵌两块石碑,一块是清道光甲午年(1834)所刻的“周道如砥”碑,另一块为民国十九年所刻诗碑。
经过目测,“周道如砥”碑,长约三米,宽约一米,碑面平滑细腻,幽黑发亮,疑涂过桐油,四周边缘饰刻万字格花纹,似木匾形制。碑面正中镌刻“周道如砥”四个行书大字。
字为阴刻,雄浑大气,笔画粗壮而不失灵动,行笔流畅自如,如行云流水,如虬龙出山,没有力拨千钧之笔不能写就。字迹曾涂过金粉,在阳光的照射下,隐约散发着金光。
“周道如砥”之语,出自《诗经·小雅·大东》。据载,西周时,朝廷特别重视修整道路,在国都镐京和东都洛邑之间,修建了一条特别宽广平坦的大道,号称“周道”,又称为“王道”。于是《诗经》中用“周道如砥,其直如矢”来形容,将这句话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说,西周的大道平坦似磨刀石,笔直像箭杆。
由此看来,刻碑者用“周道如砥”四字来形容张廷辉在雷打岩修路的善举,是十分贴切的。
碑面左右两侧刻有“道光甲午”(1834)、“南徐严学淦”共九个柳体楷书,分别表明立碑时间和书写者籍贯、姓名。南徐,为今江苏镇江的古称,严学淦为镇江所属丹徒县人,是嘉庆甲子举人,曾任湖南长沙府湘乡县知县。
道光十二年(1832)十二月,任龙山县第64任知县,在任共四年。当年龙山县境交通闭塞,严学淦到龙山就任应经过此地,因而知道张廷辉善举的重要意义,县太爷亲笔题词褒扬善举,也在情理之中。
民国十九年所刻石碑,镶嵌于“周道如砥”石碑右侧,长约一米八,宽约七十厘米。石面较为平整,刻工精细,一笔一画干净利落,尽显书写者原貌。驻足辨读。发现刻有前郡贡生王公道咏此地风景的一首七律诗:
从立碑时间看,民国十九年,距今有IM电竞 IM电竞app九十二年历史。碑文全篇由小楷写就,工稳典雅,一丝不苟,书法十分精美,非凡夫俗子所能为。匪夷所思的是,全碑字迹比较清晰。
碑文文白相间,其意思也不难理解,是说1930年农历八月的一天,刻碑人“高充禄” 随两位长辈查勘雷打岩张廷辉修的栈道,准备修缮,看见这里风景宜人,惭愧自己写不出诗来赞美。
他的伯父给他讲,清代有个叫王道的贡生,为这里写过一首诗。“高充禄”听伯父吟诵后确实认为是好诗,为不致好诗失传,于是决定刻立此碑。
从碑文里,我们还知道在雷打岩的绝壁曾经建有一座庙宇,而且“庙貌巍峨”,十分壮观。我们在汝池村走访时,几位老者绘声绘色地给我们描述了庙宇当年的辉煌景象。
庙修在雷打岩栈道的中部,为三层吊脚楼,每层三间,呈狭长形,长约五六米,高在十米以上。柱头立在崖石上,木枋则插入錾子锉出的石缝中,飞檐翘角,庙身向外突出十余米,仿佛悬浮在半空中。
庙里供奉的,一楼为关羽、张飞、赵子龙的神像,二楼为十八罗汉,三楼为观音菩萨。平时这里香火不断,如遇观音的生日,来自周边山寨的善男信女更是络绎不绝。现在,这一切早已不复存在,只能在老人们的记忆里去寻找。
自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永龙公路修通以后,车辆代替了步行,近年又修通了高铁、高速公路,人们进出龙山更加便捷,雷打岩从此也不再是必经之路,人们渐渐将其淡忘也就是自然的事了。
但我相信,雷打岩神奇动人的民间传说,精美绝伦的书法石刻,将会传之久远,日久弥珍。 2022年11月12日于所里
梁厚能,湘西龙山人,出生于六十年代,苗族,在职研究生文化,现居吉首,供职于湘西州某国家机关,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湘西州书协副主席,吉首大学客座教授。作品散见于《人民日报·海外版》《光明日报》《农民日报》《湖南文学》《西部散文选刊》等30多家报刊。曾获湘西州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、全国征文二等奖,著有散文集《那年那月》《书法湘西》《一方水土》等。